回忆父亲刘达海
十一中初54级,高58级学生 刘仕全
刘达海(1914——1970)重庆人。重庆市第十一中学体育教师,国家一级裁判、“亚洲飞人”陈家全启蒙体育教师。毕业于上海东亚体育专科学校,一生致力大学、师范和中小学体育教学,是1952年出席重庆市模范教师。
1927年,父亲在“三·三一惨案”中被毒打受伤后,到精益中学读书,追求民主、自由、科学,反对封建专制的思想。
1932年,从上海东亚体专毕业返渝,组织“重光”篮球队,夺得重庆市冠军。受聘精益、文德、淑德中学执教体育,与文幼章先生在精益共事5年,得到文先生的好评。
1939年至1945年,先后在“巴农”(西南农学院前身)、万县师范、长寿县中、泸州经南体专、内江县中等学校担任体育主任、教务主任。
1946年9月,应聘私立新中中学校长,中共地下党因组织学生革命活动,被特务跟踪。父亲协助逃离虎口,学校被反动当局查封。
1948年,应聘重庆慈云寺大雄中学副校长。后去合川师范执教体育半年,再应聘回大雄中学任副校长,至到解放。
1950年至1952年,先后在南岸大石坝、玄塘庙小学教体育。
1953年,调重庆十一中,担任体育教师。父亲在十一中经历磨难,成就辉煌,培养“亚洲飞人”陈家全。正如父亲东亚体专同学,原西南体工大队长李厚存评价:“陈家全是千里马,没有伯乐刘达海腾飞不起来”。由于父亲生前总结上报体委“培养陈家全的经验材料”,以及各项培训教材记录资料遗失。我只能根据56年前参加十一中校田径队与陈家全等人一起训练,耳闻目睹,亲身经历感受来回忆父亲刘达海。
善于发现人才
父亲认为中学体育不仅要培养德、智、休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而且有义务为国家培养输送体育人才。正因为他认识起点高,所以他时时刻刻注意发现体育人才,组建充实学校各项运动队,进行专项训练,提高竞技水平,为学校在市、区运动会上夺取优异成绩,为南岸区创建全国田径之乡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1953年,父亲刚入十一中,我们家住在原文德女中篮球场边的保管室。父亲观看我们打球,发现陈家全三大步上篮,姿势优美,弹跳好,爆发力强,是一个田径运动的好苗子。准备将他选送拔到校田径队从事三级跳远和短跑训练,可是有不少老师对陈家全有看法,认为他调皮好玩,不守纪律,学习成绩差,是学校出了名的淘气人物。父亲坚持不拘一格将他选进校田径队,后来还让他当了田径队长。父亲曾讲过“骏马能历险,犁地不如牛,坚车能载重,渡河不如舟。”我看陈家全冬天穿着没有衣袖的中山服打篮球,一练就是半天,超人的吃苦耐劳精神就是一般人所没有的,所以父亲特别喜欢他,说他是一块可雕塑的玉。
科学训练人才
父亲幼年读私塾,对孔子的因材施教领会甚深,首先他根据陈家全的特点和优势,杨长避短。制定训练计划。每天早、晚,亲自到田径场指导实施,每周一检评,月终一总结,考核记录在训练册上。其次是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父亲善于把运动力学化解为浅显的动作、要领,讲给大家听,使大家达到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例如他把百米短跑分解细讲,如何掌握好起跑、加速跑、途中跑和冲刺跑,一进讲一边示范,然后一个个地演练。陈家全有个爱扭脖子和两腿摆动过大的不良姿势。父亲就教他头部和上身如何保持正直和相对稳定。注意起跑倾斜角度和双臂摆动的效果,上下肢动作协调,自然放松,两脚着地靠近在一条直线上,在最短的时间内发挥出较高的跑速,为了练好途中跑,在提高步幅和步频上狠下功夫。我记得用石灰在跑道上划出两米一格的横线,要求身高1.77米的陈家全每步跨过横线来提高步幅。为了提高步频:一是组织10秒跳绳比赛,10秒钟必须跳50次以上;二是安排他与个儿矮、步频快的莫景犹一组练习测试。经过刻苦训练。1954,十六岁的陈家全响应团市委,市体委号召,提着草鞋到重庆三中参加层层破百米比赛,以11秒7夺得中学组冠军。离1933年刘长春创造的10秒7全国纪录仅差1秒。学校在经济非常困难情况下,特批专款给陈家全买跑鞋加强训练。可是就在这时学校审干,以莫须有罪名诬陷父亲是“三青团区队长”,连新中中学地下党负责人聂江中及进步师生都证明学校没有“三青团”组织。强行将父亲结论定为“不以反革命分子论处”。给精神上以沉重打击。父亲面对家庭生活特别困难(全家十二口人,人均生活费不到7元)和政治思想上的压力,并未消沉放松对陈家全及田径队的培训。第天仍然坚持早出晚归,一心扑在田径运动场上,高标准、严要求,一丝不苟抓好基本功训练。从“三基”入手:即基本知识教育、基本技术训练、基本身体素质训练。从难从严,达到强化意志品质训练的目的。父亲坚持循序渐进,力戒急功近利、盲目追求大运动量,傻干、蛮干、硬拼出成绩的作法。他经常指导陈家全认真做好三级跳远前准备活动,防止膝关节和肌肉韧带受伤。他还给我们讲述苏联运动员在卫国战争中“百米冲刺”过封锁线、“生命投篮”等故事,提高我们训练的积极性。1956年,陈家全三级跳远达到14.27米,百米达到11秒1,有一次测试达到11秒,从不喝酒的父亲高兴得买酒回家祝贺。
关心爱护人才
“木秀于林,风被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父亲在培养陈家全过程中,经历了不少挫折和打击。每次市、区运动会,十一中学生都要抱回许多奖杯、奖旗,这些荣誉是属于学校的、学生的。可是有的人却散布刘达海搞“锦标主义”,在学生中树立个人威信。干扰学校全面发展的方针,总想找机会打击父亲。一次担任校足球队中锋的陈家全,在练球中,与干扰练球的同学发生纠纷,失于将对方头部打了一个口。于是校领导中有人主张除陈家全学籍。父亲经过仔细调查,向邝抱斋校长如实汇报并主动承担责任。在校务会上据理力争,以人格担保陈家全不再发生类似事件,终于在老校长的支持下,保住了陈家全的学籍,减轻为留校察年处分。但困难学生补助被取消,生活成了大问题,父亲又动员刘元发等几位好同学,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不久学校召开运动会,又有人主张不准陈家全参加,父亲据理力争,取消了错误决定。陈家全在校运会上成绩突出,代表重庆市参加四川省运会,在父亲指导下(父亲是重庆市代表团田径队短跑教练),陈家全面改写百米、三级跳远四川省青年纪录,为他自己也为恩师争了口气。
陈家全中学毕业前夕,听从父亲建议,到重庆大田湾西南竞技指导科进行短跑和三级跳远刻苦训练,不到三个月便刷新四川省百米和三级跳远纪录。正式选拔到省田径除和国家田径队。1958年百米达到10秒7,1959年达到10秒5,打破全国纪录,国家和省、市体委要求十一中总结飞人成长经验,父亲实事求是拟写经验材料,在教务会上宣读,受到了邝抱斋校长的表彰。
悲壮人生结局
1957年,学校党支部书记发现有人夜潜入室盗看“档案”,从二楼跳窗逃走,便主观断定是父亲所为,报警搜查我家,后学生坦白交待,真像大白。学校党支部不作任何善后工作,引起教师公愤,在帮助党整风大鸣大放中,严希陵、孙瑞秋等教师向党政领导人提意见,被视为向党进攻,打成“右派分子”。反右运动结束,市教委组织老教师座谈会,经过反复动打消顾虑后,父亲将党支部书记及副校长非法搜查老教师家庭的事实公诸于众,从而招来横祸,打击报复,胡编什么有人检举刘达海是伪重庆市党部执行委员,1961年5月,以“五类分子”送农村监督劳动,“文革”中又以所谓“牛鬼蛇神”进行残酷批斗。直至悲惨去世。
1979年10月14日,中共南岸区委组织部决定,撤销1956年10月13日中共重庆市委宣传部同意重庆市教育局普通中学五人小组对刘达海同志“不以反革命分子论处”的结论和1961年5月中共南岸区委宣传部以“五类分子”送农村生产劳动的通知。文化大革命对刘达海又以所谓“牛鬼蛇神”进行批斗、审查更是错误的,应予平反,恢复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