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亚洲飞人陈家全
重庆十一中学生 刘仕全
得知陈家全今年春节前夕,因心肌梗塞去世的消息,我心情非常沉痛。这位短跑健将,曾创造百米10秒平当年世界纪录的亚洲飞人,这位多次打破全国纪录并在国内外重要赛事上为国争光的优秀运动员走了,作为他的同学、好友,特别是家父刘达海先生又是他的启蒙体育教师,有许多难忘的事情值得回忆。
陈家全生长在长江边上的万县(今万州市),儿时非常顽皮。上小学时,十一岁的陈家全在万县小学生运动会上获得短跑冠军。他父亲去世后,到重庆十一中读书。我们同住阁楼一室,朝夕相处,共同的爱好使我们成了挚友。每到寒暑假,家庭经济非常困难的陈家全便留校练球,父亲发现他的三大步上篮弹跳好,爆发力强,便将他选拔到校田径队专门训练短跑和三级跳远。家父是1932年上海东亚体专毕业生,曾目睹我国著名短跑运动家刘长春训练及参加洛杉矶奥运会失利的全过程,立志体育教学,培养优秀运动员为国人争气。他为陈家全制定了一整套训练计划,每天早晚进行训练,反复练习起跑、加速跑、途中跑、冲线,纠正不良姿势。我记得为了加大步幅,在跑道上划了两米一格的横线,要求身高1.77米的陈家全起跑后必须每步跨过两米的横线。为了提高步频,一是进行10秒跳绳的比赛,要求10秒必须跳到50次以上,二是安排他与个儿矮、跑步频率快的另一同学莫景犹一组练习测试。十六岁那年,陈家全带着草鞋到重庆三中参加层层破百米纪录的比赛,以11秒7的成绩获中学组冠军。这一成绩同刘长春1933年创造的10秒7全国纪录还差1秒。当年国家体委,团中央曾两次组织“如何提高短跑运动成绩”的讨论,《中国青年报》还专门向全国青少年发出打破这一“堡垒”纪录的运动热潮。学校在经济非常困难的情况下,专门给陈家全等运动尖子买跑鞋进行刻苦训练。经过非常艰苦的正规训练,陈家全三级跳远刷新四川省青年纪录,百米由11秒5提高到11秒2,有一次测验达到11秒,从不喝酒的父亲高兴得买了一瓶酒回家庆祝。
1956年春季,陈家全初中毕业前夕,重庆市篮球队、省田径队、重大体育主任、田径名将林绍洲、交通大学体育主任周万举等多次到十一中来要陈家全,这些来人中有的还是父亲的同学。在这决定人生事业、前途命运的关键时刻,陈家全听取了刘老师的劝告,到重庆大田湾西南竞技指导科进行非常艰苦的短跑职业训练。后被正式选拔到四川省田径队和国家田径队。他的百米成绩提高很快,1958年达到10秒7,1959年达到10秒5,打破全国纪录,1960年10秒3,再次打破全国纪录,并多次出国参赛,为国家争得了荣誉。这时,由于频繁比赛和训练,他大腿肌肉及膝关节受伤,不得不住成都体院治疗,后又检查发现肝炎和十二指肠溃疡。1962年,我母亲去成都体育学院探望父亲的东亚体专同学时,还去看望鼓励过陈家全。经过一年多的治疗,陈家全伤病未愈便又开始艰巨的征程,每天坚持四、五个小时的训练,有时练得尿血。1964年7月,陈家全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有了更坚强的精神支柱,决心攀登高峰,他在一首诗里表示:“男儿七尺躯,苦练何所惧。为国怀壮志,岂止十秒一!”
陈家全凭着这种顽强拼搏精神,终于冲破了停滞四年多的10秒3。1965年6月14日达到10秒2,进入世界先进行列;1965年10月17日在全运会上创造10秒1;24日反渝,在大田湾体育场举行的四川省田径队参加第二届全国运动会归来汇报比赛中,当男子一百米决赛发令枪一响,陈家全像离弦之箭飞奔起来,他步幅大,节奏快,双臂摆动有力,49步跑完全程,像雄鹰一样第一个扑到终点。现场三块计时跑表,准确地指在10秒上。大会经过风速、气温、场地长度、坡度复测,确认一切符合比赛规定。国家级裁判沈昆南郑重宣布:“陈家全在上午10点44分,以10秒的成绩平了男子一百米的世界记录。”当年百米世界记录是联邦德国选手哈里在1960年6月21日创造的。震惊体坛的喜讯一播出,运动场上两万多名观众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隔江相望的文峰塔下文峰公社,正在农村下放劳动的父亲听到广播喜讯,含着热泪说:“陈家全把我国短跑运动提高到世界先进水平,为中国人扬眉吐气,这是我多年梦寐以求的愿望,我感到无比高兴!”然而,父亲没有高兴多久,便在“文革”动乱中,被残酷斗争,含冤去世。
“四人帮”倒台后,陈家全不忘师恩,公开自己的启蒙老师是刘达海先生,同时委托原国足青年队员,后为著名足球教练的严得俊同学回渝关心刘老师落实政策问题。他每次到重庆回母校都要探望家母。1992年十一中建校八十周年校庆,他还扶着我母亲到主席台就坐。有一次,他率国家田径队在重庆大田湾集训,我去看望他,他热情地向四川省体委副主任朱玲及市委领导介绍:“这是我老同学,他父亲刘达海就是我的启蒙体育教师!”我去北京看他,得知他已从国家田径教练退休下来,到了山东省体委田径队当教练,退休不退岗,继续为振兴我国田径短跑运动奉献力量。2002年10月,重庆十一中组织九十周年校庆,我给他打电话约他回母校聚会,他非常抱歉地说:“山东正开省运会,抽不开身。”没想到一年多他便因在为之奋斗一生的田径短跑运动事业中,积劳成疾,永远离开了我们。这是中国体育田径运动界的重大损失,也是我们同龄人失去了一位好朋友!我谨以此文表示自己和家人及同学们对他的哀思。